一個時代,新大眾文藝的時代已經到來。
在20世紀20年代的中國,曾有批評家提倡過“大眾文藝”,但當時條件尚不成熟,大眾作為“沉默的大多數”,并不能真正發出自己的聲音。當時的“大眾文藝”,是精英代替大眾發聲的文藝,是精英啟蒙大眾的文藝。一個世紀過去了,天翻地覆慨而慷,中國建立了普及性的義務教育體系,人口素質普遍提升,理論上人人都具備了表達能力,互聯網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,又進一步撤銷了文藝創作的身份限制,降低了文藝作品發表的門檻。
新的大眾,或者有足夠的能力,或者在新技術的幫助下,皆能寫作、拍照、攝像、譜曲、繪畫。他們或者通過鍵盤輸入,或者通過手機拍攝,或者通過軟件制作,用小說、視頻、音樂、繪畫等形式表達自己的所見所聞與所思所想。這些新型的文藝工作者,由于有獨特的經歷與體驗,由于放飛了自己的想象力,制作出來的文藝作品非常生動感人,與精英文藝相比也并不遜色,甚至還略勝一籌。拿小說創作來說,精英文藝一般只寫現實題材,像怪、力、亂、神這些題材,精英文學是不屑碰或不敢碰的,而新大眾文藝則將鬼怪、武俠、修仙等題材玩出花來了;在現實題材方面,新大眾文藝也比精英文藝更接地氣,更有人間煙火味,更敢直面并揭露現實社會的陰暗面,展示現實社會的復雜性。因此,新大眾文藝擁有了越來越多的讀者與觀眾,實現了“從大眾中來,到大眾中去”的良好循環,并吸引不少讀者與觀眾加入到新大眾文藝創作的隊伍中來,使得新大眾文藝的雪球越滾越大。
新大眾文藝今后將如何發展?不少人已在討論這一熱點話題,并提出了諸多有益建議,如加強思想引領、提倡精品化等等。對于這些建議,我都贊成,在此還提出一條新的建議,即:為新大眾文藝的發展提供空間。
這里所說的空間,首先指地理意義的空間。眾所周知,不少創作家都有自己的根據地,這個根據地為其提供創作的素材與靈感,這個根據地可以是家鄉,如魯迅的S城與魯鎮,沈從文的湘西,莫言的高密東北鄉,蕭紅的呼蘭河小鎮,福克納的拉斐特郡,也可以是異鄉,如畫家梵高的阿爾勒,高更的大溪地。
這種根據地,并非完全可遇不可求的,也是可以打造的。比如寧夏的西海固,湖南益陽的清溪村,本來都默默無聞,但現在卻被打造為文藝熱土。不少文藝工作者常駐或暫住這兩個地方,觀察并記錄著當代中國的“山鄉巨變”,使這兩個地方成為聲名遠播的“文藝名片”。江門市委宣傳部將塘口鎮打造成僑鄉新大眾文藝社的基地,同樣有抱負,有遠見。塘口鎮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,是“廣東省旅游風情小鎮”,是“華僑國際文化交流基地”,塘口鎮自然風景秀麗,人文積淀深厚,上個世紀海外華僑在這里建設的碉樓群,今天已成為世界文化遺產,從人口與產業凋敝的空心鎮到欣欣向榮的社會主義新農村,這里也見證著新時代的“山鄉巨變”。這里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棟建筑,每一個居民,都有著自己的故事,這些故事期待著文藝工作者去發掘,去展現。當然,即使新大眾文藝工作者已有自己的精神家園,塘口鎮這一異鄉也可為他們提供舒適與優越的工作與生活條件,使他們放松身心,沉浸于自己的文藝創作中。
空間,也可以從象征意義來理解。所謂象征意義的空間,是指為新大眾文藝工作者提供一個心情舒暢的精神空間。在這一空間,新大眾文藝工作者可以大膽地、自由地創作,而不受條條框框的束縛。應該說,新大眾文藝不是沒有缺點,新大眾文藝可能會迎合大眾的低級趣味,而且往往缺乏精英文藝那種對社會歷史的批判性與超越性思考,缺乏思想的高度。但是,只要新大眾文藝有正確的政治認知和導向,這些缺點不是不能寬容的。對于新大眾文藝的缺點,可以而且必須展開批評,但這種批評應該是善意的,應該寄希望于新大眾文藝工作者提高自己的思想和藝術水準,而不是隨意封殺作品。應該允許他們為自己辯護,與批評者爭論。如果他們創作出優秀的作品,評論界應該給予熱情的鼓勵與適度的宣傳。營造一個寬松的創作空間,必將吸引更多的新大眾文藝工作者,必將孵化出更多優秀的文藝作品。
如果做好這兩個空間的建設,塘口鎮將有望將自己打造成一張亮麗的文學名片,為新大眾文藝的發展提供自己的經驗。